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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甫:白日放歌须纵酒,青春作伴好还乡,诗歌中颜色用法有哪些?

诗歌的内容,简直可以无所不包。诗言志——只要作者想表达,就可以表达任何内容。但诗歌讲究技巧和艺术,而且正是其技巧特色和艺术特点将它和其他文学体裁区别开来。修辞在诗歌中,几乎是必备的技巧。即便是所谓的平易的诗歌,其实仍然运用修辞。

只不过修辞比较平淡罢了。比喻、对偶、拟人、通感、借代,等等手法常常运用在诗歌中。在笔者看来,特别强调颜色词汇的点染,堪称诗歌的一大特征。因为颜色,诗歌的文字世界顿时鲜活生动起来,丰富起来,从而极大地刺激了人们的想象力,拓展了人们的视野,增强了人们的感受。

诗歌中的颜色世界何等壮美秀丽啊!红橙黄绿蓝靛紫,青赤黄白玄,五颜六色,万紫千红。老子告诫:五色令人目盲。一不小心,实在难免。其中青、绿、碧、翠的运用相当广泛,相当灵活,也因而最让人眼花缭乱,捉摸不定。

—青色乃绿、碧、翠、苍诸色之母

杜甫,用色的大家。“白日放歌须纵酒,青春作伴好还乡”。日,并非真白;春,并非青色。日在天边,春乃抽象整全之概念,却以颜色对偶。

“一去紫台连朔漠,独留青冢向黄昏”。台,高贵之基础;冢,地面阴森之土丘;昏,乃傍晚暮色。三象错落,却因颜色而混为一体,深刻于人的记忆,保留在心灵深处。杜甫的颜色诗句相当多:

岂无青精饭,使我颜色好。岱宗夫如何,齐鲁青未了。

东藩驻皂盖,北渚凌青荷。错磨终南翠,颠倒白阁影。

紫燕自超诣,翠驳谁剪剔。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。

坐久风颇愁,晚来山更碧。素丝掣长鱼,碧酒随玉粒。

白居易诗云:“远芳侵古道,晴翠接荒城”。好个晴翠!晴翠在远芳、古道、荒城中凸显爽朗鲜丽。“日出江花红胜火,春来江水绿如蓝”。好个绿如蓝!绿水和蓝天交相辉映、映照;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你沾染我的颜色,我融合你的颜色。绿如蓝,蓝亦如绿,水天一色,一碧万顷,青青无边。

李商隐也是一位用色高手。“蓬山此去无多路,青鸟殷勤为探看”;“嫦娥应悔偷灵药,碧海青天夜夜心”,等等,不胜枚举。其《圣女祠》更是色彩缤纷,令人惊叹。诗人眼中、笔下的世界是多么丰美丽泽啊!

圣女祠

杳蔼逢仙迹,苍茫滞客途。何年归碧落,此路向皇都。

消息期青雀,逢迎异紫姑。肠回楚国梦,心断汉宫巫。

从骑裁寒竹,行车荫白榆。星娥一去后,月姊更来无。

寡鹄迷苍壑,羁凰怨翠梧。惟应碧桃下,方朔是狂夫。

王安石捻断数根须,写定“春风又绿江南岸”一句。春风又青江南岸,行不行?不行。又蓝江南岸?又碧?又翠?都不行。青失之朴素,蓝失之浓厚;碧失之微小;翠失之细腻。唯有绿,集靓丽、大方、开阔、深婉于一体,有力感,充满了力道。华夏神州,自古至今,诗歌颜色名篇名文名句,不绝如缕,层出不穷。

—五色之首(青色)

诗经:绿竹青青

古诗十九首:青青河畔草,郁郁园中柳。嫦娥红粉妆,纤纤白素手。

曹操: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。

谢灵运:春晚绿野秀

庾子山:秦中水黑,吴上泥青。

贺知章:碧玉妆成一树高,万条垂下绿丝绦。

王维:渭城朝雨邑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。

李白:

碧荷生幽泉,朝日艳且鲜。秋花冒绿水,密叶罗青烟。

中有绿发翁,披云卧松雪。黄犬空叹息,绿珠成衅仇。

兹山何峻秀,绿翠如芙蓉。借予一白鹿,自挟两青龙。

绿酒哂丹液,青娥凋素颜。飞霜早淅沥,绿艳恐休歇。

由来紫宫女,共妒青娥眉。青青流惊湍,朱明骤回薄。

紫燕黄金瞳,啾啾摇绿鬃。

林庚先生的《唐诗综论》中,有几篇短文论及诗歌中的颜色,如《青与绿》《青青子衿》《青青河畔草》等。他指出了青和绿的异同:


“大概由于绿指的是具体的现实的世界,而青则仿佛带有某种概括性的深远意义。绿原是一种谐和的色调,在万紫千红的春天,绿乃是多样统一的典范。而青则更为单纯、宁静、清醒、永久。”

“青与碧与绿这之间盖有有一个差别,这差别不在颜色的深浅上,而在它基本的性质的不同。”林庚先生还指出,青色带有冷意,红色含着温暖。从古往今来的诗歌中,我们的确感受到不少诗歌中的颜色与林先生所表达的观点一致。但也有一些不契合之处。而令人遗憾的是,林先生并没有从诸色的源头以及演变进行讨论。

《咬文嚼字》2014年第11期刊载一文:《与蓝草有关的“绿”“碧”“青”》,对绿、碧、青、蓝诸色的异同有所辨析,但也未追根溯源,不及内里。而为了更准确地领会诗歌中的颜色,从根本上、更全面地分辨颜色是我们读诗必须要做的功课。

上述引用的诗句中,我们大略能看出些青、绿、碧、翠、诸色运用的大概。而如李白运用的绿翠,杜甫形容的碧酒、碧山,更让我们感到颜色运用的灵活性。诗种颜色,确实扑朔迷离。


徐先生诗中颇为翻新巧妙的部分读感分享:

十二层阑倚碧虚,烟火凝翠如楼居。碧空、碧落、碧云常见,碧虚少见,但显然是碧空的意思。微妙!

碧莲高泛海南潮。碧莲罕见,与杨万里“接天莲叶无穷碧”相合,是为翻新。

苍苔映新碧,幽兰散微馨。苍苔,青绿色,而呈现新碧颜色,混融青、绿、碧三色。

春波无尽碧温文。碧,化用自碧波、碧水,碧火巢中笑老狐。碧火,罕见。眉目点青煤。青煤,少见,应指黑眉。煤也为黑色。春江绿涨醅,碧泻空阶静,天远绿沉云暗树。绿涨,指绿水涨;碧泻,或指碧叶青翠欲滴;绿沉,应是指绿水沉,逐渐低下去。这几处皆将颜色用作名词,或说运用了借代手法,窗户青翠交。青翠,犹如李白之绿翠。青、绿、翠三色有时混用。秀挹千山碧。

千山碧,犹如老杜“山更碧”。碧山,罕见。雕柱卧碧藓,翠案当前横。碧藓,罕见,也即青苔,绿苔,苍苔。闪烁春星拂翠空。翠空,罕见,也即碧空、碧落、蓝天。

可见,徐先生不仅承续了旧体诗的优良传统,而且如同李杜一样能够翻新。


作者:海上飞

编辑:铜声读书

审核:铜声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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